望岚

请和抑郁症的我谈恋爱

第十二章
凌晨一点的急诊室，只有隐约从诊疗室里传来的器材相撞冰冷的金属声。有人说，这里是最接近天堂和地狱的地方。吴邪疲惫的靠在惨白的墙壁上，等着张起灵包扎后出来。
他想，或许自己一开始就不应该接受这一份沉甸甸的好意。从那次意外的留宿，从公园的偶遇，甚至从在家里第一次见到他，自己就应该远离。因为他可以太轻易的从那个警官眼里捕捉到那一点稍纵即逝的同情。而自己，卑劣的利用了这一点点带着怜悯的温柔，拉他一起坠入深渊。
温暖的手轻轻抚上后颈，吴邪猛的睁开眼睛，随即放松了下来。
“怎么样？严不严重？还疼吗？”吴邪仰起头，脸被白炽灯勾勒的像一块暖玉。张起灵心无端动了一下，难得见吴邪怎么紧张，他这样想。
“没事，回家吧。”他看着吴邪，手扫了扫他的下巴。吴邪迷茫的看了他一眼，站起来小心的扶住他朝外走去。张起灵哭笑不得，脸上却淡定。
“我没事，倒是你……”张起灵欲言又止。
“我还好，休息下就可以了。”吴邪明显不想多谈。
一路沉默的回家，吴邪万般殷勤的替他开门，拿衣服，又细心的替张起灵把手用保鲜膜一圈圈缠起来。张起灵看着吴邪垂下去头顶的发旋，沉默了一会儿开口。
“经常遇到他吗？”
吴邪摇摇头又点点头，犹豫了一下解释道：“不常遇到，但经常收到奇奇怪怪的东西，真人带刀的这种还是第一次遇到。”他笑了笑，竭力让语气轻松下来。
“你可以报警的。”张起灵突然低低叹了一口气。
吴邪低头用力咬上自己下唇。他又何尝没有想过，但歉意太深，他以为怎么弥补都不为过。至今他还会梦到那个男孩，那个笑着揽上自己肩膀，醉醺醺又委屈的说喜欢自己的男孩，可是无论多么美好，最后的结局都是他趴在地上抽搐的画面。每一次惊醒，他都在害怕，毕竟一切都源他而起，如果当时自己再成熟一点，那可能一切都会不同。
吴邪自虐一般的强迫自己一遍又一遍的回忆起那个画面，当他几乎觉得自己喘不过来气时，一只手掐住了自己的下巴。
“放松，呼吸。”他听到那人冷静的声音，吴邪长长喘出一口气，眼底有淡淡的猩红。他挣了一下，狼狈的向后退去。张起灵微微皱起了眉头。
“你去洗澡吧，水我放好了，手可以吧。”张起灵几乎可以从这张皇失措的声音中看到吴邪落荒而逃的身影。吴邪一直在躲。张起灵很清楚这一点。所有人，甚至李远的哥哥都在拼尽全力。而吴邪，只是不声张的站在那里，任每一段过往鞭挞，甚至连现在都不敢多抢一秒，多傻。
张起灵眯起了眼睛，语气极其正经但是内容无比流氓的说道：“我不方便，你来帮我。”
吴邪愣了一下，张嘴欲反驳，但又闭上了，带着一分愧疚两分好奇七分紧张的跟在张起灵身后进了浴室。
灯光昏黄，水雾均匀的飘散在空气中，有着暧昧的潮湿。吴邪帮着张起灵褪下上衣，到裤子却是再也不肯动手了。张起灵了然的笑了笑，看着吴邪不自然的神色，也没有为难，只是躺下，由着吴邪揉搓自己的头发。
细腻的泡沫在指缝间游走，吴邪看着灯光下微闭着眼，心安理得的享受自己服务的男人，突然就安心下来。他不得不承认，张起灵真的很好，给自己留足了距离，却不近不远的看着自己。换做自己，绝不可能收留一个陌生人，也不可能为他做这么多。这样想着，手劲也轻了下来。张起灵察觉到吴邪的分神，睁开眼开口道。
“别担心。”他语气平和，像水一样在这个狭小的空间流动，接触到墙壁传来低低的回响共鸣，有一种奇异的被包裹了的感觉。吴邪顿了顿仰起头，心口的暖意几乎要催生出眼底的热流。
“你不能一直这样。”张起灵似乎感觉到了吴邪的颤抖，他手向上握住了吴邪沾着泡沫的手，吴邪动了动，没有挣开。
“有两个办法，”张起灵仰头看着天花板，声音平缓的建议，“要么报警，我可以帮你协调，要么找到他，谈一谈。”
“你不能一直这样。”张起灵又重复了一遍，声音有点疼惜。末了他又轻声安慰：“我陪着你。”
吴邪吸了一口气，手从张起灵手中滑了出来，平稳的帮张起灵冲洗干净头发，在水声中模模糊糊的低声而含糊地答着：“我知道。”
张起灵叹了一口气，明白吴邪还是在敷衍，于是从水中站出来擦干身子，回头一把抱住了吴邪。他承认自己有点受不了了，这一刻，不知道为什么，他真的太想抱着吴邪了。吴邪被他圈在怀里，有些没有反应过来的木讷，赤裸肌肤相触的感觉太好，他甚至可以感受到张起灵肌肉下愈发加快的心跳。吴邪突然觉得自己仿佛窥探到了什么，但他不敢奢望。
“别担心，我等你。”是约定，又是承诺。吴邪放心了，如果说全世界都厌弃他，那眼前这个人，一定一定不会放开他的手。吴邪笑了起来，头放松的倚在张起灵胸前，还蹭了下。
“好，我一定去试下。”
入夜，吴邪第一次睡得香甜。张起灵走到床边，凝视了半晌，终于低头温柔的吻上了吴邪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