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岚

请和抑郁症的我谈恋爱

第十六章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这样一种感觉，当一段时间有别于另一段时间时，它的时间长度往往由我们自己来决定。在暗夜无边时，我们在意于痛苦的每一分每一秒，这段时间就会异常漫长；在顺遂时，我们潜意识里恐惧于失去，那段时间就会溜得特别快，再怎么诚惶诚恐战战兢兢，它也只是稍纵即逝的幻影。
当吴邪真正放下了一点心结时，他也越来越明白这一点，他开始由原来的不真实感慢慢落定踏实，慢慢去接受身边有一个他真心爱着依赖着的人一点一点入侵自己的生活。这种感觉很奇妙，像是一片死寂湖水中倏然投进的石头，一圈一圈荡漾开来的，都是温柔的水波。
所以当清明节张起灵提议去看一看吴邪的妈妈时，吴邪几乎是欣喜的，丝毫不抗拒的，准备把全部的自己都剥离开过去的深渊，再原原本本的全部给张起灵送去。
清明正是应了往年的光景，阴雨霏霏。张起灵开着车，小心的绕着盘山公路一圈一圈的转着，不知道为什么，车里气氛有些压抑。
吴邪总是对这些莫名的情绪有着敏锐的洞察力，他看着张起灵侧面脸颊锋利的线条，嘴角紧绷到微微有些干裂，就放下手中的零食，想了想又掰下一块，局促而不安的喂到张起灵嘴边，笨拙的讨好着他。
张起灵察觉到了吴邪的紧张，他微微偏头接过了饼干，表情温和了一些，扭头安慰似的朝吴邪笑了一下。可没有什么由头的，吴邪知道，张起灵心情有点不好。
吴邪妈妈葬在山顶的一个墓园里，很幽静的地方，四周尽是参天的松柏，四季常青。墓园倒是很开阔，单是站在这里，就有肃穆的感觉，万千亡灵在下，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故事，结局却又殊途同归。
张起灵站在墓园边很久，直到吴邪问管理员买来了花束，拉着张起灵磕磕绊绊的在墓园里穿行，他都安静的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石碑耸立，照片上的人都是鲜活的样子，可他们却早已长眠于此。风声穿过一排又一排的石碑和林木，呼啸呜咽宛如泣音，吴邪终于停了下来。
墓碑很干净，像是被人精心打扫过的样子，前面还摆了一束新鲜的，似乎是刚放上来的白花。吴邪心里的疑惑还未成型，就被目光扫到的母亲的照片击的溃不成军。照片上的女人笑意温和，盈盈水波一样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冰冷的空气，和煦而阳光。
“妈……”吴邪慢慢的跪坐下来，情绪一下子翻涌了上来。他记得妈妈的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却怎么也回忆不出肌肤相近时温暖的温度，炸裂一般的记忆冰凉刺骨。
“妈，对不起，我做错了好多事……”张起灵听着吴邪怎么也止不住的啜泣，慢慢的退后一步，目光却凝聚在隔壁的墓碑上。照片上年轻的男人女人笑得意气风发。
正愣着神，却生生被吴邪拉回了思绪。
“妈，他是我恋人。我终于找到一个能包容我所有陪我一起走的人了，他特别好，和他在一起我很开心，妈，你一定要保佑我们一直长长久久。我真的很想一直和他在一起。我爱他。”
张起灵愣住了，他没想到吴邪的表白来得这么直接干脆而直白热烈，像战地的玫瑰，馥郁的香气从战火硝烟中被轻易分辨，然后让人迅速沉沦。他几乎是想也没想的就走上去跪下，拉住了吴邪的手。
“伯母，我叫张起灵，你一切放心就好，我也很爱他。”
吴邪和他相握的手抖了一下，随即攥的更紧了。
吴邪又坐了一会儿就准备离开，忽然看见张起灵看着旁边的墓碑看得出神。他瞥了一眼，眉头皱的更深了。
“这是？”
“我父母。”张起灵回过头，笑了一下，“我也觉得挺巧的。他们都是警察，因公殉职。”
吴邪哽了一下，心脏有些感同身受的疼痛。他目光流连在墓碑冰冷的照片上，一男一女，姣好面容，笑靥如花。他不知道这么安慰眼前这个沉默的人，有些事情他可以共情，却永远无法表达出来。张起灵笑了笑走了过来。
“走吧，别难过，说不定就是因为这些，我才认识了你。”
两个人相互依偎着走向大门口，却看到一辆车和车边熟悉的脸。心俱是提了起来。这段时间太快乐了，快乐到他们竟然得意忘形的忘记了李遥这个人的存在。而现在他明明白白站在这里像是撕破了这段日子来欢乐的虚伪面具。张起灵感觉到旁边吴邪的背一下子挺直了。
三个人都没有说话，隔着铁门和初春湿润微醺的空气，像是隔了一个世纪一样，相互对望。
李遥这段时间显然又瘦了很多，一袭黑衣，整个人像皮包骨的骷髅，带着一点洒脱感，一口一口地抽着烟，烟雾弥漫在他面前，显得他神情飘忽。他显然也看到了他们，一反常态的，他面色严肃了起来，一步一步的朝两人走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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