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岚

请和抑郁症的我谈恋爱

第二章
39度8。
张起灵看着病床上终于安静了下来的男人，有点明白了他站着天台上的原因，他笃定这人一定是烧傻了，可想起那个背影，张起灵又觉得他有无边的寂寞。
其实说是男人，张起灵看着手里翻出的身份证，比自己小了七岁，二十出头的年纪，也大约还是个孩子吧。身份证照片是少有的好看，十八九岁的男孩看向镜头，精神的短发，嘴角还挂着一点笑意，眼神和煦清澈，和现在的他完全不一样，竟真有几分无邪的感觉，不谙世事。不像他现在，将自己紧紧囚于一番天地，戒备森严的城墙筑的高耸，四周是架了多时的弓箭和火石，敏感而锐利。
这么想着，张起灵在心里叹一口气，有些怜惜这个孩子，看了下霍玲打来的几个未接来电，简单的交代她先离开后，决定尽一下陌生人的善意。
拎起男人垂在床边的手，张起灵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的打开了吴邪的手机。调出联系人，找到了妈妈这一栏，拨了过去。漫长的等待接通的声音，就当张起灵要失去耐心的时候，电波里突然传出了冰冷的机械女声，提示该手机号为空号。张起灵愣了一下，再拨回去仍是同样的结果。这个人大概是真的有病吧，亲人的号码竟然也会是空号？张起灵再疑惑之余没有想别的，只是又翻了翻找出吴邪父亲的电话，这一次，电话很顺利就接通了。
“喂？”很苍老的男声。
“您好，是吴邪父亲吗？您儿子高烧昏迷现在在医院……”还没等张起灵把话说完，那边就打断了他，声音有几分犹豫，却依然严厉坚定。
“我没有这个儿子。”张起灵被哽了一下，抬眼看通话界面，正当他不知道怎么回复的时候，那边又说话了，带着一点无奈和犹豫。
“严重吗？报一个卡号我转钱过去。”
“不严重。”张起灵还没有想明白，只能如实作答。那边顿了顿，没有再说什么，挂掉了电话。张起灵鲜有的不知所措，最后终于在通话记录里找到一个他所谓的哥们才算是把吴邪托付了出去。
奇怪的一家人。张起灵把手机塞到吴邪衣服里，坐下看着床上微微皱着眉头依然睡着的人。阳光透过薄纱一样的窗帘，淡淡的笼罩着他的脸，卷翘的睫毛纤毫毕现，原本苍白的皮肤似乎也有了几分光泽，张起灵突然发现撇开语气眼神和周身说不出的阴暗沉闷的气质，吴邪真的还算是长的耐看，怪不得原本是修罗场一样的身份证件照也看得过去。意识到自己看的过多了，张起灵垂下目光，看了看时间，留下一张字条就离开了。
伴随着病房门被轻手轻脚的关上，吴邪慢慢睁开了眼睛。他坐起来略微活动了下身子，先是翻出手机愣愣的看了一会儿通话记录，而后拿起字条，上面很简单的留下了姓名和电话。张起灵三个字遒劲有力，吴邪却没有什么兴趣欣赏。他撕掉字条，随意的丢在纸篓中，又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这一觉一直睡到了天色都沉了下去。吴邪坐起来，握起桌子上不知道被谁特意端来的热水，一边小口小口的啜，一边目不转睛的看着窗外的暮色四合和渐渐明亮起来的霓虹灯。
门被轻轻推开，走进来一个年轻男人，他盯着吴邪看良久才迈步进来，坐在椅子上只是看着吴邪，一句话都不说。过了一会儿，吴邪转过了头，淡淡的看了一眼男人。
“你瘦了，脸色很不好……你还好吗？”男人终于开口，语气硬涩又小心翼翼。
吴邪淡淡的道:“还好，不用担心。”
“怎么可能不担心啊！我都多久没见到你了？你这几个月去哪里了？我们都很担心你！跟我回去吧！”男人情绪一下子激烈起来，伸手就想要拽起吴邪。吴邪往后一躲避开了，平静的开口。
“小花，不用劝我了，这是我应得的，不用担心，你们就当吴邪……”他声音有一点病后的虚弱，细细软软，说出的话却像世界上最锋利的刀子，淬着冰霜和凛风，“就当吴邪，死了吧。”
“你说什么胡话！”被他称为小花的男人一下子站了起来，带倒了椅子，发出一声巨响，引来护士不满的声音。
“吵嚷什么，医院保持安静！”
小花抚了下胸口，重新坐下，却发现吴邪在无声的瑟缩颤抖，刚想发的怒火一下子全消失了。他目光复杂的看着床上抱着膝盖垂着头的人，只是叹了一口气。
“你……”他咬了咬牙，“是我不对，脾气太大了，你别怕，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说着一步一步退出了病房。再待在这里，他不知道要被这个疯子气成什么样。是个疯子，却也是个傻子。小花摇了摇头，想到自己还没处理完的事，还是离开了医院。
吴邪还是在抖着，偶尔有压抑不住的哽咽声，过了半晌，他才抬起头，脸上是清晰的泪痕和泛红的眼圈。但他的眼神却依然很冷很凉，像是最荒芜的大地，鲜花雨水能至，却永远不能润色它分毫。他靠着床头，目光空洞的望向天花板，最终自己也只是叹了一口气。太累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小花便赶到了医院。他三步两步窜上楼梯，推开门看到空无一人的病房。愣了片刻，他无奈的摇了摇头，旋即又拨了昨天的号码，意料之中的被拉黑。小花颓然的坐在了门口的长椅上，烦躁的揉了揉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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