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岚

请和抑郁症的我谈恋爱

第十三章
下午五点，咖啡店。
张起灵随便找了个理由告了假，在一张偏僻的桌子前已经坐了几个小时了。从他这个方向望去，可以很清晰的看到对面一个卡座里吴邪攥紧杯子，有些紧张的样子。
那个人还没来，张起灵低头看了一眼手表，有些担心吴邪的精神状态。正在这时，店门被推开了，一个黑衣男子裹杂着屋外的寒风闯了进来，张起灵皱起了眉头。
男人环顾四周，很快找准了目标。伴随着椅子被拉扯的刺耳声音，吴邪颤了一下，握成拳的手青筋暴起。他看着面前坐着的面色沉郁的男人，却愣了一下，第一次有了除愧疚以外的其他感情。如果硬要让他给这种感情定性的话，他觉得应该是遗憾。
李遥实在太瘦了，黑色的衣服晃荡在他身上，脸颊凹陷透着青黑，唯有眼睛明亮却带着歇斯底里的疯狂，整个人像是被一股不知名的精气神吊着，一旦抽去立刻就会土崩瓦解化作粉尘泡沫。
他原来不是这样的。吴邪还记得自己邀请李远李遥兄弟俩到家的里时的场景。当时他和李远还是最好的哥们，李远家庭条件不好，自己经常拉着他一起吃饭，学习。后来又慢慢熟悉了李遥，第一次见他们兄弟俩，妈妈怜爱之情溢于言表，不停的给他们哥俩夹菜，嘴里还不住的念叨：“这孩子，怎么这么瘦。”即使到最后发生了那么多事，可听吴邪讲完了全过程，妈妈还是温柔又惋惜的说：“不怪小远。”每个人都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又能怪得了谁。怪学校，还是谣言飞起的同学？只是不该，只有他们几个人来承受漫长的折磨痛苦。
“你怎么这么瘦。”吴邪不假思索，脱口而出时才发现，这一件事耽误了他们太多年，甚至连回忆都停在那里戛然而止。这几年来的遗憾怨怼就像毒瘤拖着他们，拖着每一个处在这件事漩涡里的人，不能回头，不能忘记。他们已经挣扎了太久了。
李遥听到这句话，面色有些僵硬，但他很快发出一声嗤笑，轻声道：“别这么虚伪了，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
吴邪苦笑了一下，并不理会他的阴阳怪气，也不急着为自己辩解：“对不起。”他只是轻轻的说。
“你认为我这么多年欠的只是你一句对不起吗？”李遥笑着摇了摇头，“你如果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就这样吧。”说着就站起来欲走。
“李遥，”吴邪叫住了他，有些无力，“以前的事我有责任，我道歉，这些年我也受到了惩罚，无论是从道德还是生活上，我们这几年过的太糟了，以前的事已经不可能改变了，我们就不能放下走出来吗？”
李遥起初只是安静的听着，可听他说到最后一句，脸上的鄙夷终于一点点加深。
“走出来？”李遥笑了起来，脸上的皮肉因为这明显的笑意而有些扭曲，“我最讨厌你们这些站在道德制高点上的人了，我唯一的亲人被你害死了，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放下，午夜梦回你就不怕吗？”
吴邪有些痛苦的揉了揉鼻梁，怎么不怕。最开始的一个月，每天做梦都是李远血肉狰狞的样子，大学好不容易走出来一点，还会在祭日收到莫名其妙的照片，工作了，又因为莫须有的谣言狼狈不堪，怎么会不怕。
“那你要怎样，非要我也去陪他一起吗？”吴邪有些无奈。
“我弟弟受不起，”李遥冷冷的说道，“我要让你永远都记得他，记得是你害死了他，一辈子都活在他的阴影下。”
“李遥，”吴邪提高声音，感觉整颗心都抖的发疼，“我怎么可能忘了他，他和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可是他已经走了，这些年任你怎么做我也忍了，可是真的，我们该放下了，我丢了工作，家人也因此去世了，至亲分离，前几天还连累了合租的室友，你不觉得你做的太过了吗？”
李遥难得沉默了下来，他语气微微缓和了些：“我没有害你家人。”
吴邪垂下了头，显得有些无助：“我知道，可是就是因为公司群里的那些照片，我被迫辞职，那天我妈担心我，去找我，电话还通着，就……”吴邪没有说下去，他捂住了脸，慢慢的靠在了椅背上。
“李遥，我真的很理解你，这些年我们一直这样纠缠着，真的没有意义了，李远不会回来了，我们反而伤害了更多无辜的关心我们的人。”
李遥坐在对面良久没有说话，吴邪一直捂着脸，张起灵看出来他在强忍着，他状态着实不好。过了一会儿，李遥终于开口。
“你的家人，和我有什么关系。”
抛下这句话，他就站起来离开了，脚步凌乱，有些慌张的样子。
吴邪一直没有睁眼，直到一个熟悉的脚步声向自己靠近，温柔的气息，然后是一个完全呵护的拥抱。
“回家。”他听到那人说，他微微笑了起来，撤出手把整个脑袋缩进那人的肩膀，一点一点蹭干了所有泪痕，然后抬头笑着说：“好，回家。”
一到家还未换鞋，吴邪就被张起灵整个揽进了怀里，低头，眼睛里只能看见彼此的身影，不需要多说，把全身心交给对方，是一个温柔至极的吻。吴邪快要哭出来了，过去那么多年，他从来没有被如此细致的对待过。张起灵略略拉开了一点距离，吻去了他泛起的泪光。吴邪被他弄的微微笑了起来，眼神温暖明亮，带着朝气和希望，带着小小的期冀。
“张起灵，和我在一起吧。”